“下個上場的是華國隊的選手, 秦姝，她是去年JGP和WJC冠軍，我們能聽到, 場上觀眾已經在為她加油歡呼。”

因為是自家人，解說員忍不住多說兩句。

“走了走了。”

秦姝聽到廣播，刷地一下解開外面的羽絨服，扔在教練席上。

這是一個很酷的動作，偏偏她裏面穿的是一套絕美的芭蕾風純白考斯滕。

總決賽趕在周末, 好多打工人之前沒來得及看分站比賽, 這是第一次見到秦姝考斯滕，都有些發楞。

因為這件衣服雖然顏色單一, 但是細節設計太繁覆了，華麗得有點像表演服。

無數片柔軟的羽毛點綴在“戰服”的領子, 袖口，裙擺，服飾胸口以珍珠和刺繡裝飾。

裙擺不知用了什麽材質，蓬蓬的，翹起一點弧度, 將秦姝的小蠻腰，腿部線條都完美地呈現了出來。

志願者小哥檢查完冰面, 想多看選手兩眼，於是拉著小車往後一路溜出冰場, 滑到邊緣沒註意, 差點摔個後仰翻。

刀喆看了一眼小哥，不僅感慨本國場館對冰面維護之細心, 偏著腦袋跟旁邊人說：“現在的冰面讓我想起世界上第一座人工建造的冰場, 那是用豬油和各種鹽巴建成的, 冰塊會散發出臭味，養護又不完善，隔幾天大家就得捏著鼻子上冰。”

這次跟刀喆作陪的是迪莉婭，迪莉婭瞥了他一眼：“開玩笑吧？”

刀喆：“不是，我發表過這方面的論文。”

“真是一塊有味道的冰場。”

刀喆還是有點擔心秦姝考斯滕：“你這賽季給她弄那麽多的羽毛，那麽大的珍珠，我總覺得會掉下來。”

“不會，刀教練，不要質疑我的水平。”

迪莉婭這次專程過來，是聽說有人和秦姝“撞衫”。

負責幫葉列娜設計考斯滕的是大鵝設計公司kolobro，他們委派了一位首席設計師全程跟進比賽。

那大鵝設計師抱著胳膊，時不時看一眼迪莉婭。

他覺得，秦姝跳得又高又遠，肢體動作幅度又那麽大，加上分站賽，這“白天鵝”都穿三次了，不掉東西才怪，可是迪莉婭表情怎麽那麽自信？

刀喆：“選天鵝湖的運動員有很多，卻很少見到那麽還原的考斯滕。”

“因為現在的運動員選擇多了，可以從舒適和美麗裏找一個折中。”

芭蕾是時間和空間的藝術，花樣滑冰是競技的藝術，兩者還是有著千差萬別的。

花樣滑冰誕生之始，主要用於服務上層社會，所以風格走的是雍容華貴路線。

這個階段，表演服其實就是貴族的日常冬裝，女選手通常穿著長袖上衣和古典裙就上場了，古典裙通常都到腳面，什麽項鏈，腰帶，手套，禮帽等裝飾物，一樣不少。

到三十年代，大眾體育逐漸發展，競技不再是上流社會的專利。

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到花樣滑冰中，普通人更註重體育著裝的功能性，輕便舒適等要求。

石油化工沒發展的時候，選手們用各種天然棉毛布來提升舒適度，石油業壯大之後，就出現了各種人造纖維。

所以現在，有彈性的布料成了花滑選手首選。

冰面上，秦姝翩翩起舞，冰面下，迪莉婭給刀喆上了一堂課。

“白天鵝”這套，比世青的中世紀大方領露得還多，不過細心的人可以看出，很多地方是用裸色織物代替的。

雙簧管奏出舒緩的旋律，一片淡藍色的湖畔映入觀眾腦海。

秦姝張開雙臂，修長的頸項挺得高高的，身子前傾，整個身體都散發著高傲、優雅的氣息。

節目之始，她用了一個大一字步換燕式巡場。

身段曲折，步法優美，她在冰上輕步曼舞，純潔，柔情顯露無遺，那是一個被魔王變成了天鵝的公主。

第一個技術動作是跳接燕式旋轉，秦姝伸出一條手臂，左腿落冰，右腿浮起到向後彎折，上半邊身體仰起，幾乎與冰面平行。

這是一個仰燕，非常考驗選手的腰腹力量，秦姝手臂和腿都很長，做這個動作很是漂亮。

前段時間有個自發性的網友投票，讓大家選出花滑女單裏身材比例最好的，秦姝榮登第一。

畢竟她在一米五的時候就能做到扳腿，個子長成之後，身條好得堪比平面模特。

緊接著是接續步，秦姝下腰，腰肢彎成一段皎美的弧線，以一個有力但不失優雅的鮑步作為開端，緊接著轉體，變刃，小跳，括弧步，撚轉步……變幻得游刃有餘。

接續步完畢，秦姝加入了一段新穎的動作，她兩雙手臂像翅膀一樣伸展開來，袖子上的羽毛飄飄蕩起，腳下做著擊打冰面的踩踏。

像是小兔跳，但是又比小兔跳細密。

這是天鵝湖舞臺劇中著名的動作——天鵝振翅，需要演員的手臂化為翅膀，同時腳下做急促的擊打交織。

在冰面和在陸地是完全不同的難度，觀眾們致以熱烈掌聲的同時，在心裏暗暗嘀咕——那個“人型刨冰機”又來了。

刀喆：“秦姝接受度蠻高的，這個動作加得很富有藝術性，把冰上運動和芭蕾完美融合。”

迪莉婭點點頭，這一下補冰小哥又得努力了。

想到剛才刀喆說他寫過冰場論文那得意的表情，迪莉婭偏過腦袋，指著秦姝的身影說：“我給你講個考斯滕有趣的事吧。”

“啥事兒。”

“八十年代不是流行過一段開放風氣嘛，後來這種風氣發展瘋魔了，冰上皇後Katarina你肯定知道，她奪冠那次，穿的考斯滕又是高開叉，又是露背，又是低領口，導致滑聯改規則，說女選手必須穿著覆蓋背部和臀部的表演服，這規則還用了Katarina命名。”

“哦？聽過用真人命名小星球的，命名品牌、城市的，第一次聽說用真人命名規則的。”

迪莉婭攤手：“神奇吧，跟你那個豬油冰場比起來怎麽樣。”

刀喆看了她一眼：“……”

迪莉婭收回目光：“秦姝要把跳躍都壓在半段？”

“是的。”

在他們聊天的功夫，秦姝又完成了一個躬身轉。

LSp4，是四級。

迪莉婭有些疑惑：“女單為什麽沒人做FLSp？”

刀喆算是發現了，迪莉婭是個思維非常發散的人，你根本不知道她在想啥。

但他得耐著性子解釋：“跳接躬身轉，重心太高不好調整，還有換足躬身轉，也基本沒人嘗試，保持躬身是沒辦法直接換足的，迪莉婭女士，看了那麽久女單比賽，都沒總結出規律嗎？”

“我只是覺得理論上可以。”

節目進入到後半段。

豎琴與高音弦樂器共同奏鳴，悠緩、舒展的琶音，使得人們仿佛看到潔白無瑕 、高貴端莊的白天鵝在湖面上緩緩游動。

白天鵝從恐懼王子，堤防王子，漸漸放下戒備，迸發出熱烈的愛情。

秦姝抱緊雙臂向前一躍。

第一跳，阿克塞爾三周。

蓬松的裙擺顫了顫，她單臂伸展，輕盈地落在冰面上，還高高擡了一下腿。

這個動作讓所有觀眾都覺得3A很輕松，甚至自己都想上冰嘗試一下了。

迪莉婭也很佩服。

“這孩子……”秦姝做這個動作可沒跟刀喆商量過，刀喆拍了一下桌子，然後搖了搖說：“任何一個選手做三周半都不會輕松，包括男單，秦姝表現得這麽飄逸，只是想多賺點執行分而已。”

緊接著，是秦姝穩得如同鐵板的3Lz3Lo。

連跳舉單手加舉雙手已經成為常態，只不過今天的考斯滕更加適合這個動作。

“白天鵝”身姿妙態絕倫，將芭蕾風發揮得淋漓盡致。

就在刀喆以為一切順利的時候，最後一跳秦姝卻出現了個小失誤，不知道她是不是滑high了，點冰時候已經轉過半個身子。

大屏幕上的數字一閃：

3Flip

BV：5.3

Goe：-0.30

不用說，小分表上肯定有個“<”的標志，那代表存周。

刀喆沒想到，3A和高級連跳都過來了的“白天鵝”卻栽在後內點冰上。

不過不算嚴重，有誰能在賽場上一直不失誤？秦姝現在技術基本屬於碾壓狀態，合樂能力又那麽強悍，需要別人爆種，all clean再加上完美的p分才能追上。

最後一個動作，聯合旋轉。

秦姝從側燕到提刃到扳腿，動作一氣呵成，飄逸的小裙子成了一圈白緞，環繞著她的身體。

姿勢一如既往的標準，軸心穩定，冰鞋沒有位移。

這種極致的美，震撼心靈的美，讓人們不得不想到柏拉圖那句話：“美的形式主要是秩序，勻稱，與明確。”

短節目表演完畢，秦姝屈膝，手撫胸口，以芭蕾謝幕姿勢向大家行禮。

刀喆連忙拿起來桌子上的羽絨服和牛奶，走之前還不忘誇了誇迪莉婭：“厲害厲害，如果這身考斯滕能撐一個賽季，我表彰大會上專門誇你，還把喆倒過來寫！”

“我領的團隊不需要質疑，表彰倒是不必了，讓姝姝有空幫我宣傳宣傳公司品牌就行。”迪莉婭擺擺手，等他倆走遠才納悶：“等等啊，把名字倒過來寫一般是形容不好的事情吧？”

“你們在討論什麽？”秦姝紮開牛奶，邊走邊問刀喆。

“說你棒，那3F怎麽回事？”

秦姝：“我接續步銜接得有點緊密，後面有點缺氧了，我肺活量挺高的，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。”

刀喆拍拍她的肩膀：“沒事兒，自由滑加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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